呼呼呼,塞巴多拉贡!

【夜初】血月 伍




    时值盛夏之际,蜀地酷热难耐,马蹄铁在地上烙久了能散发出要熔化般的焦热。沈夜与瞳出得城后,索性弃了官道与马匹,径直抄山上近路而行。

    蜀地山地众多,密林广布。入了山间如火骄阳便被重重枝叶遮挡,群鸟啾唧,山风轻抚,骤然清爽。

    沈夜除了那身繁复的护法袍,换上轻便武装,更显身子颀长挺拔。瞳仍是一身医者白衣,跟在沈夜旁边,两人本不是话多之人,一路行色匆匆,直到暮色将至,金轮西沉,瞳才停下脚步,细细确认了方向。

    “翻过这个山头,就要出蜀地了,你我就此别过。”瞳回头看沈夜,“此行只你一人,既然执意不愿带上护卫,就自己小心着些。”

    沈夜皱眉:“眼看就要入夜,山间猛兽众多,你又无武艺在身,何不明天再分道扬镳?”

    瞳却摇头:“昙花就是要在夜晚方得一现。”他淡淡地强调,“不晓得个中曼妙之人,不要跟来。”

    沈夜只能无奈地由得他去。

    “我这趟先往洛阳,再去襄阳,若你走得慢,或许还能在江陵碰个面。”瞳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,“应声的蛊虫,若有要事将其捏碎,我会赶来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路上当心。”

    瞳摆摆手,慢悠悠地往北边去了。沈夜目送他离开,直到确认瞳的气息完全消失,才沉声唤道:“七杀护法已经离开,你出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初七?”

    没有人应他,只有风卷扫过密林,树叶发出的嘈杂碎响。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异味道,沈夜循了走去,只见那熟悉的黑色身影正蹲坐在地,面前生起火堆,手里抓着的树枝上穿了只被拔毛剖肚的兔子。初七不得要领地转动着树枝,惯使刀的灵活双手此时笨得好似三岁孩童,一边兔肉还生生地滴着血,另一边却已被烤得焦黑。

    沈夜实在看不下去,低喝一声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初七显然太过全神贯注,被沈夜兀然出声吓得一惊,兔肉猛地滚到手背上,烫得他一个哆嗦,整只兔子登时摔进灰里,已经要不得了。青年手背被烫红一片,又不好意思去吹,只得揉着那处望向沈夜,模样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。

    原本已滚到嘴边的责怪让沈夜无声地吞了回去,他暗叹一口气:“再去抓一只,我来。”

    新的肉食被抓了来,放血,褪毛,很快又架上火烧烤。沈夜将野兔均匀翻转,这高高在上的男人处理如此细末之事竟也十分尽心,兔肉上慢慢泛起金黄的光泽,用匕首轻划几刀后,油自皮下冒出,滴落在火堆之中,发出滋滋声响。

    诱人香气一点点传过来,抱腿坐在一边的初七忍不住咽了咽唾沫。

    “没有油盐,将就着吃。”

    仔细料理一阵,沈夜将兔肉从火架上取下,递了给初七,自己则摸出半包干粮。初七沉默着接过喷香四溢的兔肉,抽出常用的佩刀将其整齐地一劈作二,刀刃上油光都不占半点,然后又递了半只兔子回来。

    沈夜:“……”

    天色渐渐深了。山中夜里湿寒,这才慢慢觉着有点发冷,初七撕下一只兔腿小口小口地咬,小心翼翼地往火堆边靠近一些,又靠近一些。沈夜留意到他的小动作,悄悄望去,青年那冰冷的木质面具让火光烘上一层暖意,底下露出略带肉感的双唇,还有白皙尖削的下颔,再往下就是未被领口遮去的喉结,硬硬突起一块,正随着初七吞咽的动作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他看着,禁不住就伸手去够对方的脸。杀手大惊,条件反射地退开半步去,如同遇到毒蛇猛兽,唯恐避之不及,沈夜微愣,收回手来,指尖沾上了方才从初七唇边抹下了一点血迹。

    “这样不注意,杀只兔子都能溅一身的血。”

    沈夜若无其事地说,却看不到初七面具底下陡然变得煞白的脸色。不知是突然失了胃口还是其他,初七将手上没吃完的兔肉用油纸裹着,站了起身。

    “柴火不够,我再去捡一些来。”

*****

    初七捂住嘴唇,脚步踉跄着走到白桦林后,远离了那丛火光,连沈夜的声音都听不到半点,这才掩饰不住痛苦颜色,撑在树干边上呕吐出来。他的胃里翻江倒海,方才吃下去的事物滋味难言,仿佛成了腐尸烂肉,蚀透喉舌,灼烂肠胃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

    他抠着喉咙,好不容易将刚硬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,才稍稍觉得舒服一些,喉咙却还是烧得难受。为了防止紫微护法察觉端倪,初七用枯枝落叶将秽物掩埋住,再到河边接了水漱了口,又偷偷解了面具,将脸洗净。唇边有一些干涸的黏着物,初七抹了把,它便化在手背上,是已经干掉的,未被沈夜擦干净的血液。

    那并非初七宰杀兔子时溅到脸上的,而是他咬穿了兔子的咽喉,将其血液吸干时不留神沾上去的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他仍是抑制不住胃里的空虚,无尽的渴望像是体内张开的血盆大口,得不到满足便会疯狂撕咬着初七的肺腑与理智。除了那样事物……除了人类甜美的血液,没有什么能够满足它。

    清澈河水里浅浅倒映出他微微扭曲,漠然无情的脸。初七伸手去打乱了那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面容,旋即把遮掩之物牢牢戴回,脸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。

*****

    而与此同时,一位本应到达江陵着手准备事务的人物,出现在了某个奇异的地方。他将一只圆筒绑在了鸽子的腿上,手臂轻震,信鸽振翅而飞。

    青年目送着那微弱的白影消失在漆黑的天际,唇角微扬。他回过头来,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废墟,朗声道。

    “静水谢家堡,谢裘前来求见。”

    青年拱着手,已然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,其中掺杂了半真半假,不可名状。

    那扇门缓缓洞开,好似一幅新世界的绘图,正在他的眼前徐徐铺陈而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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