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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夜初】血月 捌·往事书

此章微修。

通关了,乖乖回来更文。



捌 往事书

    三年前,江陵城。时值金秋,繁华满城。

    与往年的江陵会武略有不同。此时正是武当掌门交替之际,武当派上下打点,与各大势力暗中商谈妥当,意图让新掌门借此机会树立威名,求得个开门红。擂台摆了三天,如今已经接近尾声,下任武当掌门洪季确实功力雄厚,一路气势如虹,得意万千,众人无不拜服。

    谢家堡三公子谢衣在擂台底下直看得呵欠连天。谢家堡同样收到口信,谢衣虽作为代表被派遣前来,却被家主禁止上台——这禁令一下,参加会武的乐趣就少了大半。加之众人生怕冲突了武当派,下手均点到为止,浑身解数无处释放,三天围观下来全无出奇之处,令人感觉乏味无比。

    “谢衣哥哥,欣儿倦了。”表妹谢欣儿在一旁缠着他,“听说燕街那儿有小摊子在卖小糖人,咱们去看看可好?”

    谢衣也正想找借口开溜,“好”字已快到嘴边,不想后头忽地起了一阵风,吹乱了他的鬓发。

    一道漆黑身影缓缓降落在擂台之上,身姿轻盈宛若谪仙,落地时浓墨似的卷发铺满肩头,现出一张英挺年轻的面庞。剑眉深眸,薄唇微抿,威严睥睨之意暗敛其中。

    那人长袖一拂,露出腰间佩剑。暗金纹络盘结于剑鞘之上,一路绕至剑柄处,隐隐结成了苍松的模样,朴实得似乎有些过分。底下无人晓得此剑来历,眼尖的百晓生却认出了那人衣服上的新月刺绣,登时惊声四起。

    “长沟流月……是蜀地流月城的人!”

    位于西蜀的流月城行径神秘,门下子弟众多但极少与中土武林来往,今日不知作何考虑,竟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。听得这个名号,就连谢衣也停下了原本准备离去的步伐,但见台上那人背着双手,唇角勾出浅淡笑意,昂首说道。

    “流月城紫微护法沈夜,请武当掌门赐教。”

    他站在那处,似乎并没有拔剑的意愿,在众人看来便是后生人不知天高地厚。台上的洪季不怒反笑,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得不少,武学不深却心比天高,便该由年长的来教训一番,于是双手一拱以示礼数,随即挺剑就刺。

    沈夜仅轻挪步伐,脚下连踏七星,便闪过对手汹涌而来的剑式,十几剑连连刺下,未能伤及他毫毛。洪季口中轻喝,手中骤然变招,一套自创的“紫阳剑法”应声而出,分作九式,真气催动之下气势如狂风呼啸,直袭沈夜面门而去。黑袍青年上身后仰,身体快要弯折过去一般,堪堪躲过那记刺击,剑锋平平擦着他的鼻尖而过,几丝鬓发顺着剑芒被削落下来。

    沈夜眼神一凛,右膝一抬重重撞在洪季背上,磅礴劲力登时冲入对方体内。洪季护体真气顷刻被破,如同有巨石狠狠砸在后背,似乎传出骨裂之声,身体顿时失衡,沈夜却不容他喘息,飞起一脚,武当掌门径直被踢下了擂台。

    四座皆惊。虽说洪掌门已经连战三日,气力大失,但二十招之内被打落下台也未免过于难以置信。那流月城的青年拍了拍手,斜斜一瞥下面半天直不起腰的武当掌门,所有人都在他眼中看出了不屑的意味。

    “所谓武当掌门,也不过如此。”

    新任武当掌门当众被人挑落马下,还遭到这般侮辱,武当弟子震惊之余,旋即勃然大怒,纷纷上台想要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。他们的功力远远不及掌门,不出五招就全被沈夜打了下台,那柄佩剑却由始至终都挂在腰间,不曾出鞘。

    台下的人见状交头接耳,推推搡搡畏缩不前,大多失了上去丢面子的勇气。沈夜神情淡漠地环视一周,缓步走向了擂台正前方,那里坐着新任不久的武林盟主,青城派的掌门何寿年,见那黑袍青年朝自己走来,不禁背脊一震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沈夜冲他伸出来:“我赢了。东西拿来。”

    每届会武的优胜者都能获得一件奇珍异宝,或价值万千,或对武力增长大有裨益,以此作为吸引人们参加会武的筹码。今年的奖品是出自昆仑的赤炎玦,有保温护体,强健心脉的功效,自幼体弱多病的人佩戴身边还有助于舒缓病痛,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。

    何寿年将装着赤炎玦的木盒紧紧抓在手心,正使劲向门下弟子使眼色,显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将珍宝拱手让人。沈夜等得不耐烦,正欲开口,却听下面传来清亮的一声“慢着”,一道翠绿身影携着霞光,轻盈地落在擂台之上。

    少年的身姿挺拔如同新生翠竹,面容洁白而柔美,在日头下似乎淡淡泛着光。谢衣眼里尽是盈盈笑意与跃跃欲试,他的衣摆被高台的风吹得猎猎翻飞,宽袖之下掀出一只皓白手腕,那只手中握了把雪亮唐刀,明晰地映照出青天白日。

    他全然不顾表妹在台下焦急的喊声,冲沈夜一抬手:“谢家堡谢衣,前来领教。”

    沈夜只淡淡瞥他一眼,回到擂台中央,仍是没有拔出佩剑。谢衣并不在意,轻轻道声“得罪”,翠绿身影便一瞬化作刀光,直刺沈夜而来!

    谢衣今年方及弱冠之龄,却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。他天生一副清奇根骨,天资聪慧,自幼通习落日心法,谢家堡祖传的刀法在他十五岁之时便如孩童耍棍般得心应手,成年之前在江陵会武的少年组中无往不利;十八岁接受家族的成年挑战,于阴山独身击败横行多年的江洋大盗红白双刀,逼他们立誓此生不得踏入中原半步,此举受到家主大为称赞,同时将谢家堡下六处分坛管理手谕交予谢衣,下任家主人选已昭然若揭。

    谢衣的刀并不快,甚至慢得几乎能看清他的一招一式,偏偏叫人无法躲过。谢家的落日心法他已修至第六重,真气如血液在体内流转不息,此时一经驱用自汹涌而出,排山倒海。

    身处风暴中央的沈夜面不改色,眼睛倒是微微一亮。他不曾出剑,只因周身与剑化作一体,剑气在掌心翻覆间转变自如,宜攻宜挡,瞬息间两人已过数十招,黑绿衣袂飞舞,四周红叶卷扫而起,被剑气刀光片片撕碎,乱叶尘土横空,纷乱迷眼,却又被一刀切断,回复清明。谢衣双手架刀,那刀光化身作蛟龙,破风斩云,直袭沈夜而去——

    他的刀与沈夜的兵器重重交接,劲力冲撞间狂风平地起,台下众人受那磅礴真气冲击,竟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。沈夜身形一错,狠狠将谢衣格开,同时一掌跟上直击心窝,谢衣胸口一冷,扭转身形险险避过,却被打在肩头,人已控制不住地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谢衣面色微白,正欲重整架势,不想耳边传来木头裂响。只见擂台边上的柱子被刀气扫及,竟“咔擦”断裂,径直倒向底下一躲闪不及的孩童。他大喝“危险”,便是一掌送出,真气将人径直推后几步,孩童撞入大人怀中,“哇”地哭嚎出声。

    一道诡秘的漆黑身影,从孩童身后飞快穿过,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谢衣适才击出一掌,连连后退的身形却已收势不及。眼见那巨木冲自己迎头砸落,谢衣心道不好,也只能认命地紧紧闭上了双眼。

    “哐啷”一声,清脆龙吟响彻耳畔。

    不知名的利剑铿然出鞘,沈夜用力将它甩出,竟节节寸断,化作长鞭朝谢衣卷扫而来。谢衣只觉身子一轻,整个人便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,直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,柱子在他们身后轰然倒下。

    他狼狈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服,勉强稳住身子。两人贴得极近,让谢衣嗅到了沈夜身上淡淡的味道,似乎是某种熏香的气息,好闻得很。

    “啊!”

    谢衣大窘,赶紧想要把人推开,不料用力过猛,只听一声裂帛声响,一块紫色玉佩竟被他扯在了手中,上头还连着小块黑色衣角。美名远洋的谢家三公子几时当众出过这样的糗,脸上顿时烧得厉害,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玉佩奉还,意外被沈夜抓住了手,拢起谢衣的手指,将那枚玉佩推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送你了。”

    沈夜看了眼主座上正不住擦汗的青城派掌门,似乎念头一转,当即运起轻功,衣袂翩翩,人已如大雁一般轻盈而去,就像来时一样突兀。谢衣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紧随过去,竟将对方唇角不及收回的笑意看在眼底。

    那笑意很淡,又似乎有点暖,一瞬让谢衣想到了月光。冷清但柔和,看似高不可攀,时而却近得好像……收起五指便能将其紧紧握在手中。

*****

    江陵会武结束的那天晚上,谢衣好不容易探听来流月城众人落脚之处,提了上好的竹叶青,正想上门拜谢,意外地扑了个空。抓来客栈小二一问,沈夜似乎收到一封飞书,午时便神色阴沉地带了手下几人匆忙离去,一路西行,不曾驻足。

    谢衣心下黯然,朝着蜀地方向远眺许久,最终将竹叶青埋在了客栈门前的梨树底下,想把那初次悸动,难以琢磨的心情一同埋了去。不想它仍是发了芽,在心尖上颤巍巍地冒出个头,由此夜夜辗转,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此时那壶竹叶青正被初七拿在手里。轻抿一口,甜绵温和的酒水在舌尖上打转,滑入喉管便能感受到里头夹杂了血液的腥气——沈夜特地为他取了新死人的血液,被他混在酒水里一同饮下。好似那样风光霁月的,被藏在心里时时回想的往事,能够将他痛苦的,见不得光的现今稍作掩盖。

    “沈夜……”

    初七嘟哝着,抱着一壶竹叶青迷迷糊糊就睡去了。在他梦里,是否还能见到那轮高天孤悬的昭昭明月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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